作者:沙柳
主角:沈凝,容澈,容子安,裴皇后
分类:宫斗宅斗,古代言情,青梅竹马,追夫,古色古香
2024-10-23 13:01
第1章
金秋八月,天高云淡。
燥热了大半月的京城下起了绵绵细雨,接连几日不见停歇。
睿王府兰台阁门前,跪了一个浑身狼狈的女子。
她已跪了两日,浑身虚弱的随时要昏倒,却用尽全身力气拿着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,谁若靠近立即自刎。
没有人敢上去扶她。
她这一次打定主意以死相逼,非要离开这个牢笼不可。
兰台阁的门呼的一下,被大力拉开。
冷风灌进屋内,吹起睿王容澈玄黑素袍。
身姿颀长的容澈跨步而出,俊美似玉的脸上一片阴冷:“就那么爱容子安吗?”
沈凝直起了腰,语气坚定:“是,我爱子安,生生世世,此情不渝!”
“那我呢?”容澈盯着沈凝那张脸,“那我又算什么?”
满院守卫和奴仆都冰冷莫测地看着浑身湿透狼狈的沈凝。
他们也想知道,她到底把睿王殿下当什么?
定国将军长女沈凝与睿王容澈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,二人情投意合是京城人人艳羡的金童玉女。
沈凝十五岁及笄那年,还得了陛下圣旨赐婚,定下婚期。
可就在两人大婚前,沈凝移情别恋喜欢上了七王容子安,坚决要和容澈解除婚约,逼得容澈将沈凝困在这睿王府上三年。
容澈一步步上前,屈膝半跪,捏向沈凝下颌,“我到底是什么?”
“别碰我!”
沈凝避开他的碰触,眼底满是嫌恶。
三年的囚困让她对眼前的男人恨之入骨。
容澈伸出的的手僵住,下一瞬失控地以袍袖挥出一道强劲内力。
沈凝身侧地砖碎裂四散,连不远处的那棵梧桐树都被打下一截粗枝掉落在地。
沈凝却无所畏惧地看着容澈。
她知道他不舍得伤她。
他就算打碎她身边所有地砖,打烂周围所有的东西,都不会有一块碎屑掉到她的身上……
所以她有恃无恐。
沈凝用匕首逼近自己的脖颈,划出一道血痕,殷红的血珠合着雨水往下滴落,“要么放我走,要么就给我收尸吧。”
容澈双眸赤红地盯着沈凝。
三年了,她用尽各种手段逃离自己身边。
以前只是小打小闹。
最近一年来数次以命相逼。
这一次更是连跪两日两夜,双腿都不要了……
容澈最后深深地看了沈凝一眼,将视线转向乌压压的天空,绵绵细雨打在他精致俊逸的脸上,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眸之中,写满了哀痛和绝望。
他的凝凝,那个爱他的凝凝真的不见了。
“好,我放你走。”
容澈轻飘飘地丢下这么一句,脚步虚浮地迈上台阶,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,嘴角流出殷红血渍,栽倒在仆人怀中。
“殿下、殿下——”
“快请大夫来!”
天空中电闪雷鸣,风雨越发猛烈。
一道惊雷劈下,梧桐树上又有一截粗枝被劈的断裂,啪一声掉下,砸在正要起身的沈凝头上。
那截粗枝枝繁叶茂,直接把沈凝盖在下面,只能看到一截素白衣角。
沈凝趴在阴冷的青石板上,一动也不动。
……
暴雨倾盆,砸的屋顶青瓦劈啪作响。
暖阁内烛火跳跃,明灭的光影落在女子苍白的脸上。
沈凝慢慢睁开眼睛,瞪着眼前的床帐良久良久。
然后缓缓抬起自己的手,摸上脸颊,脖子,捏住盖在身上的被子,激动的瞬间湿润了眼眶。
她这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?!
三年前一次落水,沈凝的身体被外来者占了。
她的魂魄跟着自己的身体,看着那人顶着自己的脸,对七王容子安疯狂追爱。
她叫容子安哥哥。
她对容子安说“山无棱,天地合,才敢与君绝”。
她要和容子安一生一世一双人。
可是沈凝有自己两情相悦的未婚夫。
容澈,沈凝的爱人,被那个外来者排斥,嫌弃,抗拒。
她跟容澈说:“你这么无趣,我怎么可能喜欢你?”
“就算喜欢那也是以前的事情,我现在喜欢上别人了不行吗?”
“你烦不烦,让开——”
容澈被这样无情的沈凝逼疯,他把沈凝强抢入府,关了起来。
他不相信自己的凝凝毫无征兆就移情别恋。
“沈凝”又怎么甘愿被困?
她想尽了一切办法要自由。
沈凝的魂魄漂浮在半空中,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外来者,用各种手段伤透了容澈的身心,而她什么都做不了。
那是她的身体啊。
为什么别人可以用她的身体这样放肆胡为,伤害自己最爱的人!
“醒了?”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探进轻纱帐幔,握住沈凝的肩膀抱她入怀,清淡的药香冲入沈凝呼吸之中。
鬓如刀裁,眉似墨画。
容子安的样貌不俗,此时那狭长的眸中又带着浓浓的温柔,显出无限深情来,“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。”
沈凝浑身僵硬,反射性地推拒起来:“放开!”
容子安诧异地松开手臂:“凝儿?”
沈凝挣扎着,拖着虚弱的身体离他远了许多。
容子安打量了沈凝一会儿,自责道:“都怪我无能,没有办法帮你解除婚约,只能让你陷在睿王府三年,还用这种办法脱身……”
“这一次睿王应该是彻底放手了……过几日我便去求太子皇兄,请他出面解决你和睿王的婚约,你再去与皇后娘娘说说好话。”
“皇后娘娘素来疼你,肯定会成全我们二人的。”
沈凝没有应声,侧脸避开容子安的视线,不露痕迹地看了一圈屋中摆设。
原来她已经被送到七王府了。
容子安朝沈凝靠近过来:“凝儿,我知道你在睿王府吃了许多苦,我以后……”
“我的腿好疼。”沈凝避开他的碰触,左手摸到膝盖上,只是轻轻一碰,就感觉到像是铁钉往膝间钉进去一般的剧痛。
沈凝脸色惨白。
她提起自己的腿,是想岔开话题,不想和他有亲密接触,没想到会这么痛。
而且……
她忍着剧痛试着动一动,却发现腿上一点力气都没。
沈凝艰难地问:“我的腿伤怎么样?”
“你跪的时间太久,寒气侵入腿脉之中,情况很不好——”
沈凝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膝盖,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。
第2章
“凝儿、凝儿别哭,别怕——”耳边是容子安温柔无限的安抚。
沈凝心中却憎恨深浓,泪珠失控,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,大滴大滴砸下去。
要不是那个外来者用自己的身体胡作非为,她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?!
她用力抹去眼角泪花,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她不能留在七王府。
她是容澈的未婚妻,怎么能在别的男人府上不清不白住着!
而且容子安居心叵测,他根本不喜欢“沈凝”,与她纠缠不清只是为了得到沈凝手上的白虎令——
沈凝早逝的母亲是名震天下的冀州侯,是为王朝戍卫西境的西白虎。
沈凝手上的白虎令就是白虎军团的兵符。
她得快些想个办法离开这里。
现在京中唯有皇后能帮她。
当今裴皇后是沈凝母亲的亲妹妹,这些年来尽管那个外来者用沈凝的身体做了许多离奇之事,但皇后始终还是疼她的。
“子安哥哥。”沈凝脸上泪痕未干,眼睛也哭的红肿,“我的腿好疼……我以后是不是要残废了?”
容子安指腹温柔地为沈凝抹去泪水:“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。”
沈凝吸着鼻子点了点头。
容子安拿过身后仆从递来的药箱,卷起沈凝的裤管为她上药。
沈凝的双膝已经肿大的看不出原貌,伤处也实在太疼,稍微碰一下都痛的让她止不住抽气。
“忍一忍。”
容子安一边上药一边轻哄:“我给你用的是最好的止痛药,很快就不疼了。”
沈凝嗯”了一声:“子安哥哥,我想去见皇后姨母。”
“可是你的伤……”
“我能撑得住。”沈凝牵住容子安的手,娇娇柔柔地说:“虽说我已经离开睿王府了,可是婚书还在睿王手上,万一他出尔反尔怎么办?”
“他得圣上和太后欢心,如果要强娶我过门,你我都没有办法的,到时候又要生死离别,我不愿和你分开。”
“皇后姨母素来疼我,她看到我这个样子肯定更加怜惜,到时候我哭一哭求一求,她肯定会愿意帮我解决婚约,成全我们俩的。”
“好吧。”容子安面露愧色:“都是我太无能了,才让你这样委屈。”
沈凝苍白的脸上浮起笑容,明媚深情:“能和子安哥哥永远在一起,我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?”
……
容子安准备了马车,便带沈凝入宫面见皇后。
沈凝的膝盖很疼。
这样的疼痛不会让她觉得痛苦难忍。
反而让她兴奋、清醒。
这些真实的感受,已经缺失了三年的时间。
如今真真切切地提醒着她还是一个活人,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。
容子安陪坐在沈凝身侧,时不时地宽慰、关怀沈凝两句。
沈凝呼痛几声,借着身体不适避开容子安的亲近。
她靠着软枕,望着窗外往后退的街景算着时间,数着路程,只等见到皇后便再也不需如此忍耐。
终于,马车停在宫门前。
容子安抱着沈凝下车。
此时宫门前已停了另外一辆马车,睿王府的灯笼挂在马车檐角,随风晃动。
容澈从马车上下来。
乌青的天空,暴雨之后雾气漫漫。
宫门前的红墙青瓦在沈凝眼中急速褪色,凝出一幅水墨画境。
容澈一身靛青云纹锦袍,便如立在画中的仙人。
面如凝玉,眼如点漆。
长眉疏朗,青丝拂逸。
沈凝感觉全身血气瞬间翻涌,激动地张开嘴。
一声“阿澈”没有喊出来,就听容澈冷笑:“进宫是为求赐婚旨意?伤成这样还不忘这件事情,的确情深意浓。”
容澈淡淡的一句话,如似有一桶凉水,一下子浇到了沈凝的身上,冻的沈凝冰冷彻骨,脸色发白。
容子安抱紧了沈凝,像是炫耀自己的胜利:“还要多谢睿王殿下成全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容澈脸如冷玉一样苍白,唇瓣亦毫无血色,眼中沁着暴风雪一样的冷意,“本王助你们百年好合!”
下一瞬,容澈转身踏上了宫道,半点不留恋。
沈凝呆滞地看着容澈那道背影,脑海之中飞速闪过这三年里,那糟糕的一切。
那个占着自己身体的女子,对容澈做了许多许多事情……
她砸烂容澈父亲留给他的名贵瓷器,放火烧毁库房和庭院,毁掉了容澈母亲唯一一幅生前肖像。
她把从容子安那里得来的毒药洒进睿王府的湖中,毒死一池锦鲤,让湖中莲花枯死一片。
她在容澈及冠那日大闹典礼,深情表白七王容子安,咒骂容澈连七王的一根脚趾都比不上。
她让容澈在满京城的王侯贵族面前丢尽了脸面。
从此睿王府上再不举办任何宴会。
而容澈,被刺的遍体鳞伤却依然护卫她。
尽管她引起了整个睿王府的众怒,却没有任何人敢伤害她。
三年来,容澈漆黑的眼眸之中那些温柔多情的光,在“沈凝”一次一次翻天覆地的折腾下、在一句一句憎恨恶毒的言辞下越来越淡,越来越淡。
直到前几日,沈凝亲眼看着那些光彻底消失……
沈凝的手用力地按在心口,企图压住那些绵延不绝的抽疼,可是根本没有用。
绵延的心痛,让沈凝身子抖的厉害,摇摇欲坠。
“凝儿!”
容子安连忙关怀,“膝盖又痛了?我们不如回去——”
沈凝缓慢而坚决地推开容子安,“已经来了,怎么能回去?进宫吧。”
容子安皱眉看着沈凝,觉得她态度有些不对。
不过,容子安最终把沈凝这一点点的抗拒,理解为看到容澈之后,心中生出了恨意。
毕竟容澈囚困沈凝三年。
沈凝对容澈可谓是恨之入骨。
容子安招来护卫,抬了软轿和沈凝踏上了宫道。
皇后裴怀婉今年不过三十岁出头,一身九凤宫装雍容华贵,尽显一国之母的威仪。
看到沈凝被人抬进凤仪宫,裴皇后眼底闪过几分担忧,只是脸上却冷凝着,刻板地说:“既然受着伤,又跑到宫里来做什么?”
沈凝低着头,乖巧地说:“我是来给皇后姨母请安的。”
“伤成这样还来请安?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孝心,嗯?”
皇后眼神扫过站在一侧的容子安,“你是来求本宫成全你和七王的吧?”